蜡烛头终究会被遗弃,纵使它贡献了多少光明。老年人就像蜡烛头一样,在即将把自己燃尽之时停下来休息。以延缓死亡的脚步。老人像蜡烛头,但不是蜡烛头,不应该被遗弃。
午间的太阳如此热烈,让人怀疑光明会不会最终要了人的命。本是万物生长之源的太阳此时却使人无比萎靡不振。特别是对于我现在所处的小病初愈的状态,诚然是昏昏沉沉阵阵袭来。去敬老院探望老人是不容置喙的善心义举,但我一直都尽量避免参加这种活动。老人终究不该被遗弃,可多少去了敬老院的老人最终都成为了蜡烛头。我们一行人,十五个大学生和近十个中小学生,都是年轻健康的生命,初生的生命与即将消逝的生命的相遇,本身就是个悲剧,一方面衰老者感叹韶华不再,去日无多;另一方面新生者概叹自己终究会归于此等地步,重蹈衰老之轮回。不管我们来此地是不是帮助了老人,我越帮(如果说真正帮了的话)越消沉。
老人们一开始是惊讶和好奇的,他们明显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,等到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之后,一部分精神尚好的老人便都进入活动室,有的坐在那里听,有的和我们当中的一些人谈,另一部分相当衰弱的则懒于参与其中。小孩子的感观最为敏锐,他们发现那些孤弱的老人后便要求我和一位师兄去探望他们。三四个满脸是笑的孩子围住我们,来到表情凝滞的老人面前,我颇感尴尬,什么都不想问。一面是健康活泼的面庞,一面是遍布老年斑的脸;一面是虽然很小但挺拔的身躯,一面则是相对高大却佝偻这的身体……我不由自主地做些残酷的对比。另一方面年轻人们又很残酷地(于我而言)询问老人过得好不好。敬老院是一栋三层楼加上一片院子,没有服务人员,分单独的房间,一间又分为两部分,大的做卧室兼客厅兼厨房,另一部分做卫生间,老人们生活靠自理,有的是夫妇俩一同分担。您们过得好不好呢?有的人说好,有的人说一般,还有的睁着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说:“感谢政府。”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讲着每月的经济消耗。还有的态度不冷不热,我不敢去碰一鼻子灰,也不会讲一些冠冕的话来安慰他们,我只是站在一旁,摆一副笑脸,孩子们告诉我他们讲了些什么(我不懂粤语),我点头附和着。
离开了,离开了,终于离开了!我们在那里呆了有两个小时吧。虽然从小到大我都避免参加这种活动,但真实生活中的我却免不了这种命运,可怜我的爷爷最终也住进了敬老院,他不能自理,我们鞭长莫及……
“救救孩子!”诚然没错,“救救老人”又何尝不对。想想我在敬老院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收了几捧晾晒着的花生,我便顿感羞恼。离开的时候我不住地回头,很多老人出来望着我们,一直望着。在敬老院门口要合影,我知道我们对着镜头笑的时候背后不可名状的目光没有离去,于是,照完相后,我头也不回地走了,只因为那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