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教室里的老师,深邃透亮的瞳孔像饥恶的小嘴,拼命而贪婪地抓捕每一个字眼,这种贪婪的名字叫渴望。
从义教上课的第一天开始,我无意间就碰到两个小屁孩在操场上“狂欢”,他们应该是好朋友,拿着自制的玩具——一根钢丝连着两个废弃的胶管——我看过的最自然的玩具,他们似乎永远不知疲倦,不管太阳多么毒,他们都放肆地奔跑。太阳大概被气歪了鼻子,把他们的影子扯得老长,让我们心疼——阳光刺痛的感觉已经在他们瘦小的胳膊上结成很色的外衣,每一个毛孔都是黑色的。
当两个黑色的小脑袋又出现在教室外的窗台,我的眼光又撞见了他们,那神情似乎是小宝贝在听妈妈讲故事。小嘴微微张开,听得太入神,我真怕他们的口水悄悄流出来。小手不时搔搔黝黑的耳朵,惊奇停在头上的苍蝇,惶恐的飞走了。不是嘴里也跟着念起来。偶尔,眼睛四处张望,也许他们渴望教室里后面的座位能为他留下一个,也许,他们渴望他们也可以跟大家一起唱歌,他们渴望老师也点到他们的名字。
教室里的同学注意到他们,朝他们招手,两个小家伙却羞怯的溜走了,继续他们的“狂欢”,似乎忘了刚才的留恋,刚才的渴望。
“哈!你们俩在这儿哦!中午不回家吗?”我终于在中午回教室查看时碰到两个小家伙了。看见我来,两个小家伙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,就是不说话。原来,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害羞。但他们终究与我攀谈起来,不过是挤牙膏般辛苦的回答——因为他们的普通话说的很吃力。再方言严重泛滥的地区,孩子的语言和思维都是方言统治下的不自然的工具。“我们到学校来玩,每一天都走一个多小时,”听到这,我的心在疼,光着脚丫跑一个多小时的路,到底为什么学校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,学校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,除了有点破旧的篮球场。“爸妈都很忙,没时间陪我们,我们想来学校,听你们在这里上课”。其中的一个支吾道,语中带着委屈,带着孤独。我知道那可幼小的心灵需要有颗爱心陪他们长大,陪他们坚强的走过没有玩具的童年。
我没有考虑什么,真想把他们俩留在班上上课,虽然课程内容对他们来说有点难,但需要的是他们能分享这一种拥有的感觉,分享我们的快乐,让那种渴望不再饥饿。可他们害怕陌生,害怕被异样的眼光包围,忸怩不肯来。在反复的鼓励和劝说下,甚至,我手把手地教给他们怎么自我介绍,两个可爱的孩子才抬起头,眼皮扑闪扑闪几下答应了,可是我似乎比他们还高兴。因为我在渴望。
然后,之后我却很少再见到他们了,他们爽约了,我望见教室外面再也难以见到“狂欢”的身影,也没有闪现在窗前的黑脑袋和两双亮亮的眼睛。也许,因为害,因为害怕,他们还是流出了我们的视野。我还在等他们来上课。因为渴望一直在挨饿。